原标题:牛耕岁月
【资料图】
北方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。或许她早早就来了,是冬不愿离去,她又心太软,走一步退半步,日子就冷冷暖暖,一直到四月,春风才唤醒沉睡的土地。
从车窗望出去,一些农田已经翻好,松松软软的,以它安静优美的姿势卧在山岗、坡下,只等一夜喜雨,就可以播种了。我的心一阵激动,想起了儿时牛耕的岁月。
三十年前,牛还是田间劳作的生力军,是庄稼人的命疙瘩。
当第一缕春风刚刚抚过田野,人们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往地里送农家肥。等到土地变软,有地气袅袅而出时,耕牛已经站满了田野。但那个年代,要想从人均不到一亩的土地上,刨出四口之家的吃穿用度,还是很难。父母总是希望田里能多一成收获,让捉襟见肘的日子稍有改变。
初春,父亲拉出我家的老黄牛,套上架子车,一车一车地把沤了一个冬天的农家肥送到田里,再用牛拉着笨重的木犁一垄一垄地翻地。那散发着泥土特有芳香的自留地,承载了父亲母亲无限的期望。
播种的时候,父亲母亲总是先用镐刨坑,然后再由父亲赶着牛车去拉水。水拉到田里后,父亲浇水,我们撒种子,母亲再把土回填。
麦收季节,父亲把成熟的麦子拔掉一大块,然后赶着耕牛,拉着石磙子碾场打麦子。碾场是个技术活,力气用得不对,滚子就容易偏。这原本该是男人干的活,但因为父亲是吃公家饭的人,精力在工作上,忙不过来,我家又没有别的劳动力,母亲就也加入到碾场的行列。所以每次收获的时候,听到最多的是母亲和牛粗重的喘息声,那时我们不谙世事,只知道像雀儿一样叽叽喳喳。
我家的老黄牛总是慢吞吞的,四平八稳、不急不躁,对牛来说,没有个性就是最大的个性。天气干旱时,庄稼快枯死啦,等着牛拉一车车的水救命,尽管大家拼尽全力,也只能浇半垄地。
“晚种一天,晚收十天。”那时一个村子也就一两口机井,为了赶出一车水来,人们都是与太阳赛跑。天刚亮就出工,天黑了才收工。有时为了赶时间,干脆带上午饭到地里吃。晚上,父亲给牛加草时,总是心疼地抚摸着牛背,无限疼惜。其实,种地的时候,人和牲口没有两样,父亲何尝不是熬了几天几夜。
那时候种地好麻烦的,等玉米苗长出来后,还要锄两遍地、犁两遍地,还要加施一次肥,那时还没有缓释肥,只能等玉米长到齐腰深时,再追施。追施肥要靠人工进行。父亲一袋袋扛着化肥,田间地头往返,化肥受热融化,粘哒哒地贴在肩上、背上,别提多难受了。玉米叶子上还有小刺,一天下来,胳膊、大腿上的划痕一道挨着一道,触到融化的化肥,又疼又痒,那个滋味,没尝过的无法想象。
秋收照例是牛唱主角,得一车一车地把玉米、花生、大豆、红薯拉回家。我望着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发愁,不知啥时候能收完。父亲总是乐呵呵地说:“要是收不完才好呢,那咱家就有钱花了,只可惜累着我的牛了!”
后来,村里人陆续买了小四轮,而我的父亲母亲依然靠牛种田。慢牛土路,那架老牛车咯吱咯吱,有节奏地响着,父亲甩动着鞭子在小四轮呼啸而过扬起的灰尘里安详地哼着:刘富沟好地方,好地方名不虚传……
再后来,大型机械开始进入耕地,刨坑、播种、回填、收割庄稼,不费吹灰之力。最小的弟弟也成家搬进县城,父亲便卖了牛,不再种地。每逢耕种时节,母亲就会说:“那些年种地累的呀,没个人样。现在不累了,还怪想念以前种地的日子哩。”
(作者单位:河南省汝阳县人民检察院)(翟智慧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