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逄春阶
【资料图】
第六章 芝镇·边陲
既济卦是什么卦?酒卦!
在我眼里,我三哥公冶德咨是一个最聪明的无所不能的人。他没有办不成的事儿,没有到不了的地方,没有卖不了的货,也没有打听不到的人。比如那看大门的老头,他怎么就能打听到是土匪张平青的小儿子呢?他怎么能看到他左耳朵后面的那块疤呢。他的办法,就一个,喝酒,喝酒,喝酒。
三哥把我领到旅馆里,掏出芝酒、花生米、榨菜,还有洗好了的苦菜根。在茶几上,我们哥俩一边一个喝起来,没有酒杯,就用茶碗。准确说,是我陪着三哥喝。三哥说:“酒啊,真是个好东西。要是没有酒,活着还有什么劲呢。”
我知道,三哥这些年为大有庄滤芯厂跑业务,天南地北地跑,他身上背着的永远都是芝酒,还有苦菜根。他的胃喝坏了,切去了三分之一,可是他还是照常喝,谁也劝不了。我问三哥,不能老这么喝了,再喝就得出人命。三哥说,不这么喝,咱的滤芯怎么卖,卖不出去,老百姓零花钱哪里来。老百姓没有零花钱,人家大姑娘怎么会嫁给咱大有庄的小伙子。手里没有一把米,一个鸡你也唤不过来,你就是喊破嗓子,它也不过来。所以,手里啊得有一把米,不管什么米,就是发霉的米也比空手好使。
盯着三哥那发青的脸,盯着他熬红了的眼睛,我眼窝发湿。三哥咬一口苦菜根说:“我最爱喝酒,最爱咬苦菜根。喝一口,酒是辣的,再喝一口,咂摸咂摸,酒就是甜的。苦菜根呢,咬一口,是苦的,再咬一口,咂摸咂摸就是甜的。生活没有滋味,滋味全在咂摸。”
“您遇到的最难的事儿是什么?”
“最难的,最难的是,人家排斥你,不带你玩,不让你进他们的圈子。他感受不到你的感受,也就是把你当外人。这个结,怎么也解不开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“钥匙就一把,酒!”
三哥一仰脖子,把半茶碗酒干了,笑了笑,说:
“就说这看大门的老章头吧。他一开始也是不搭理我。我在这里转悠了几天,我目的是卖滤芯,卖了滤芯就是胜利,没想到要参观军垦展览馆。我哪有那闲情逸致。有一天傍晚,我看到老头在门口喝酒,就那么干喝,盘腿坐在地上,对着酒瓶子,一会儿抿一口,咂一咂嘴,再抿一口。见了酒,我就拉不动腿啊。我也想喝啊!小跑着去小卖部买了一包花生米。我说,大叔,喝酒哪有干喝的,给你点酒肴。老头很警觉地看看我,摇摇头,示意我把花生米拿走。我没拿花生米,我走了。这时,我注意到了他左耳朵后面一块明疤。
“第二天傍晚,我又来了。老头还在喝酒,盘腿坐在地上,还是干喝。我又把一包花生米扔给他,我说,大叔不能干喝,得有酒肴。老头又一摆手,去去,把花生米拿走。我没拿,自己走了。
“第三天,我还是拿着花生米来,刚说出‘喝酒得有酒肴’,老头发话了:‘你到底是想干啥啊。’我说不干啥,就是想陪您喝杯酒。老头说那你还站着干啥?
“就这么认识了。他让我参观了军垦史料馆。在史料馆里看到了有一个芝镇人叫刘晓芳,是个劳动模范,石河子远近闻名的拖拉机手,通过这个老章头,找到了刘晓芳。刘晓芳一听是老家的,那个热情就不用说了,她是芝里老人的重孙女。芝里老人你知道吧?咱爷爷的忘年交。通过她,找到领导,他们决定一部分拖拉机用咱们的大有庄的滤芯。我高兴啊,没有老章,我怎么会见上老乡刘晓芳呢。我买了两瓶军垦酒,送给老章头。老章头,不让我走,自己炒菜,让我陪着他喝。不知怎么拉到了《周易》。
“对《周易》,我是一知半解,跟着咱爷爷学了那么一点点,稀里糊涂的,可是老章头比我懂得多。夜已经很深了,他还在说,他说,《周易》有一卦,是酒卦。我说,六十四卦,没有这一卦啊。他让我再想一想。我想了一遍,还是没有酒卦。他说,既济卦,就是酒卦。酒是什么?看上去是水,喝下去是火,是水火相融,水火相融是什么?不就是既济吗?水在上,其性于下;火在下,其性炎上。上下交合,水火相济,是世间美妙之物也。我父亲跟我们老家的一个大夫叫公冶祥仁,一起喝酒,是公冶祥仁大夫说的,既济卦,就是酒卦。既济卦从‘贲卦’而来归于‘家人卦’。这就是白酒的酿酒、存酒、喝酒的过程啊。老头说得头头是道。我一听,咱爷爷公冶祥仁怎么会认识老章头的父亲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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